# 0322
「在這裡,我感覺到了極限,指頭都沒有了知覺⋯」
清晨四點半,鬧鐘響了。
「你還是一定要去嗎?」女孩面露擔心的說。
「我答應妳,八點前一定會回來,好嗎?」
甫出房門,就感覺到一股冷風撲面而來。
零下接近二十度的清晨,敏敏邊搓著手,「大哥呢?怎麼沒看到人?不是約五點嗎?」
我急忙去敲大哥的房門,「大哥你準備好了嗎?」
他從房門內拿出一把糖果塞在我的手裡,「路上帶著吃,咱們出發吧!」
月光將雪山照得晃晃發光,其它登山者頭戴著燈,像一顆顆落在雪地上打轉的星子,卻默契一同的朝同一個方向推進—Kala Patthar /海拔5545公尺 。
出門前戴上手套時,就發現自己拿錯了一支,不得已下只好勉強硬把右手塞進了明顯不合的手套,像是一個大人塞進了孩童的上衣般,斃屈不已。
隊伍的順序是大哥在前頭,接下來是我,敏敏押後。
登山杖觸地的聲響在暗夜裡自成一個穩定的節奏。我們都沒有停下來,只是一個勁兒的往前。
當回頭眺望山下時,我們已站在半山腰處,前頭再也沒有其他的登山者。
「X,這風也太冷了吧?」大哥道出了大家藏在心底不說的苦。
六點鐘。遠方的雪山背後已看得見一絲破曉的胭紅,「咱們還挺快的啊!我估計前方那個高台就是頂點了!加把勁一會兒就到了!」大哥鼓勵著大家。
視線逐漸明亮,我關上了頭燈,看著遠方小小的高台,連續的陡坡讓腳步已經開始緩慢,我和遠方高台之間,像是有一座無法靠近的障礙,無論我多麼努力向前,兩者的距離都沒有縮減一些。
「太痛苦了,怎麼有種走也走不到的感覺?」敏敏臉色略帶蒼白的說。
乾裂的嘴脣在冷風中發疼。
腦中想著,「人是為什麼要登山?」這樣的辛苦、寒冷、及種種不適。
或許是一種自我挑戰?又或者只是想親眼見證大自然在我們面前那永遠無法撼動的果決?我其實想不明白,只是每次站在山的面前,都能夠重新學習低頭,從未想著征服,只是想被溫柔的接納其中。我們不是一個登山家,抱持著壯志前往,就只是想親身看看山的美好與動人,感受那觸動心底的盪漾微波。
步伐依舊以一個緩慢的速度前進著。
腦海裡無方向地思考中,高台逐漸在眼前開始巨大,清晰可見的彩旗在風中飄揚著。
前方卻佈滿了巨大的亂石堆。
或許是抵達在即,我開始提起自己的腳步加快,也顧不得是否有路線可循,只是憑著本能在大石間跳躍、攀爬,像是一種單刀直入的走法,前方有石就爬過去,若遇上間隙就一躍而過,方向只有一個,就是那旗幟下的高點。
至於太陽,還是沒有露臉。他被一塊巨大的雲朵遮掩在後,天空明明就是一片晴朗,偏偏就恰好擋住了我們期盼的溫暖。
幾次的跳躍、攀爬後,
終於,我停下來了。
大口的喘著氣,任冷風穿過我的氣管,直抵肺部,終於,我停下來,站在這裡了。
群山像是全景無死角的環繞眼前,「那就是聖母峰吧?」我和袮最近所能走到的距離或許就在這了。心臟快速的加壓,聲音大到我懷疑站在我旁邊的人都能聽見。
緊臨高台的則是懸崖峭壁,只消看上一眼,就膽子全沒。
大哥和敏敏也跟著上來了。
「凍死我了、凍死我了⋯」他倆一同怪叫著。
環伺同時,我的指頭漸漸麻木,我緊張的不斷搓動雙手,心裡有些慌亂。寒氣緊接著滲透鞋襪,腳指頭也沒了知覺。「這樣下去不行,會出問題的!」我心裡思忖著。
在這裡,好像是身體的極限了。
也是啊!想想也是第一次站在這麼高的地方,當然會無法適應的吧?或許過了這次,一切又更進了一步?但前提是,我得先趕快下山才行了。
「大哥、敏敏,我不行了,指頭快掉了的感覺,準備下山吧?」我露出哀求的眼神。
「走走走,我也不行了!但下山得小心點兒,別拐腳了!」大哥不忘提醒道。
七點十分。我放開腳步往山下奔跑。
「你年輕人先走吧,不用等我們了。」他們在後頭叫喚著。
沒多久,高台再次自身後縮小。
我隱約看見山下的小點在移動著。
身體暖了起來。
七點五十五分,我回到了房門口。
敲敲門。
「妳看,準時在八點前回來了吧!」我抱住了女孩說。